再見,台北。
上個週末,終於把台北的家當一鼓作氣的清空了。
無論是生活中的日常用品、以前創業時留下的各種機台配備、或是屬於某個人生階段的回憶紀錄,在經過了斷捨離之後,都有了新的歸屬。當初因為一些原因倉皇的搬回娘家,一來為了省下遠途的搬家費,二來能裝箱的雜物多過於大型傢俱,就趁著每次回台北工作的時候,開著先生留下來的那台七人休旅車載好載滿。雖說心裡盤算著再搬個幾趟就能結束,但每回想到台北成箱的待搬物品;每次突然想到要用什麼都會猛然想起:「啊!XX在台北!」
一種未完卻不想待續的焦慮在心裡蔓延,乾脆狠花一筆跨縣市的搬家預算,再也不想歹戲拖棚。
搬家的那天,看著婆家清空的房間對比娘家待拆整理的紙箱,我以為會心情愉悅歡欣鼓舞,可現實並沒有。帶著莫名的惆悵,時光瞬間倒轉這20年來在這個城市的種種歷程,我又再一次感受了這段旅程中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而且是濃縮精華版。過於濃烈的感受在內心翻攪著,像是囫圇吞棗的食物,需要時間好好沈澱與消化,所以這陣子消失在公開的社群。
我的人生上半場告一段落,
在下半場開始之前想對自己說聲「謝謝。」還有「辛苦妳了!」
謝謝那個18未滿的妳,歷經了家庭的動盪不安,雖帶著心中無限的害怕與不安仍背起行囊外出離家。謝謝那個瘦小無助的妳,勇敢的在陌生的城市與街道中,打開一間間待徵人的咖啡廳問著:「請問你們有缺人嗎?我要打工….」謝謝妳即便第一次體驗獨自在外的生活再難,夜晚常常哭到睡著,第二天仍打起精神工作,謝謝妳為了我攢下第一份可貴的薪水,那時的時薪是NT.98/小時。
辛苦了!我想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還要謝謝那個築夢踏實的妳,僅為了一股腦對於時尚與服裝的喜歡,奮不顧身執意的只選了一個學校,還告訴身邊所有規勸的大人說:「我就只想念這個,大不了明年再來考一次。」至此,開始走上半工半讀的四年大學生涯。謝謝妳賺錢養我,讓我知道這一分一毫的學費都是妳白天工作賺來的,我學會了珍惜學習的機會,再也不覺得唸書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謝謝妳在同學都有家庭後援,而你得單打獨鬥的時候,仍堅持了下去。即使工作再無法抽身、學校各種做也做不完的作品,就算睡在學校的工作室到天亮、期中考前一刻還在急診室,妳仍沒有落下那段旅程中,白天該承擔的工作責任、還能完成每個學期的學分與課業。
謝謝妳為了現在的我,奠定了專業的基礎與能量,辛苦了!我想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
也謝謝那個為愛願意步入另一個陌生家庭適應的妳,還懷胎十月為我帶來了人生中最棒的禮物。記得那時新婚又與公婆同住的妳,一年內就承接了不同的新身份: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家族裡的長媳、還當了新手媽媽;謝謝妳在面對各種質疑與生活摩擦,仍為孩子找到了快樂;努力讓小小的家庭成為自己喜歡的樣子,雖說人生總有些事與願違的時候,但妳盡力了!妳真的好棒!妳值得世上一切的美好。
謝謝妳讓我品嚐了婚姻裡的箇中滋味,成為母親後更開啟了人生另一扇門讓我看見另一片風景。
謝謝妳讓我成為了更有智慧的女人。
再謝謝那個勇敢創業的妳,記得那時候妳在公司開業拜拜完的第二天發現自己懷孕,至此妳一邊創業在市場上打戰,一邊當個靈活的孕婦。記得那年的生日,妳因為拼命三娘的個性,讓自己在醫院裡臥床安胎了一個禮拜,可電腦還是不離手;現在回想起來,二十年了,我真的好少好少看見妳在休息,或許讓自己調整心境與生活的時間到了,該讓自己緩緩還有學習深呼吸。
我知道自己辛苦孕育的事業就像是妳第三個孩子,彌足珍貴也無可取代;也知道當初結束營業對妳內心的衝擊還有後來那幾年在心裡的各種自我懷疑與責怪。可我現在要認真嚴肅的跟妳說:「妳很棒!妳沒有做錯任何事!妳在市場打了一場漂亮的仗。」「妳絕對要相信自己的專業與能力,若沒有妳當初的成功與失敗的累積,現在的我,無法成為一個專業的品牌顧問,更無法有效地為業主提供更多的實戰經驗。」
最後,謝謝曾經陷在人生低潮泥沼中的妳,仍在內心深處記得我的好,記得為自己再次勇敢的站起來。經歷幾年的憂鬱黑暗,先生的驟逝還有夫家的各種抹黑責怪,妳還是選擇讓自己面向陽光的去迎接妳與孩子的未來,回頭看看那時候的妳,這一切並沒有華麗的轉身,而是內心的各種掙扎與情感撕裂、絕望,才獲得最終的平靜(或許也不是最終?)
今天妳就要離開這個承載人生中青春最精華片段的繁華城市,相信妳內心一定充滿著無限的複雜情緒,也或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好好療癒這些年來受過的傷。
但真的謝謝當時每個不同階段的妳才成就現在的我。
謝謝妳的無懼、妳的勇敢、妳的堅強,也謝謝妳的瘋狂與偏執。
我會接力完整妳的人生,帶著妳用生命為我送來的禮物繼續這段旅程。
請讓我用盡全力抱抱妳,再對妳說一次:「謝謝,妳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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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厚度是疊加上去的,當年辛苦終究會熬成人生智慧,願我們的人生下半場不要失去那時的勇氣。